墨桑 第73节
我忙着,没空理他。 老大,瞧他那意思,不是那意思了,后来他都明说了,说还想回咱们顺风做。 我还是没理他,我忙着呢。” 大常看向李桑柔。 “想走就走,有去无回。”李桑柔咬着块青鱼,“这是老规矩。” 大常松了口气,接着吃饭。 他是个直性子,不喜欢反反复复的人。 “拜贴的生意忙过去了,从现在直到月底,都没什么大事儿了。 你们三个从到建乐城,就一直忙,从明儿起,歇一歇,找你们大常哥拿点钱,好好玩一玩,逛一逛。”李桑柔看着小陆子三人笑道。 “咱们明天去逛金明池?”小陆子顿时两眼放光。 “还有鳌山!还有皇上的大驾!我听老史他们说好几天了!”大头兴奋的一口鱼差点噎着。 “还有瓦子!马哥说那什么戏班子,天下第一!”蚂蚱兴奋的嗷嗷叫了两声。 黑马嘴角往下扯成了八字,一脸瞧不上的斜着三人: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! 金毛斜瞥着黑马,也是一脸瞧不上,去年他可比小陆子他们仨兴奋多了!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照张猫大闺女秀儿的话:她娘跟谷大娘,四只眼睛就是四个大钱,大钱看大钱,除了大钱,什么都看不到。 秀儿说这话,是因为她和曼姐儿无比想去看闻名天下的建乐城鳌山花灯,说一回被她娘训一回。 这句话抱怨完,她娘往她头上拍了一巴掌,“我不看钱,我看你?不看钱你哪来的新衣裳,哪有肉吃!赶紧去把那几个扣眼锁出来!快去!” 韩嫂子看着泪眼汪汪的秀儿,忍不住笑道:“他张婶子,就歇一天吧,咱带孩子去逛逛,到这建乐城一个来月了,天天忙。” “就歇一天吧,咱赚钱,不就是想让孩子们日子过得好些,带她们去玩一天吧。 这建乐城的花灯,我是从小就听说,听说好看得不得了,我也想看看。”谷嫂子也笑道。 “那行!”张猫是个干脆性子,放下的手里的针线,伸了个懒腰,“一个两个,都替这妮子说话,那咱们就去逛逛!” 秀儿和韩嫂子的闺女曼姐儿顿时欢呼出声,把针线一扔,曼姐儿直奔进屋,秀儿一把揪起妹妹翠儿,再去拎弟弟大壮。 曼姐儿跑到一半,掉头回来,从秀儿手里抢过翠儿,“我给翠儿穿,你给大壮换,快快!” 新衣服她们都有,一人四套呢! 张猫三人也换了新衣服,谷嫂子和韩嫂子都还在孝里,不过上元节这一天本来就要穿白。 一行三个大人四个孩子,先往宣德门外看鳌山百戏。 韩嫂子眼睛盯着四个孩子,张猫和谷嫂子落在后面,没几句话,就又说到了挣钱这件大事。 “他谷婶子,我还是想赶紧把大当家手里的活都盘过来。”张猫皱眉道。 “那得多少?就咱们接的这些,照那位常爷说,十停不到一停,咱们都做不完了。 要是全盘下来,就算江宁府那几家都到了,也就比现在多一倍的人手。 这事儿咱们说过好几回了,要盘下来,咱们就得招人手,还得招不少。我可从来没用过人!”谷嫂子拧起了眉。 “我不是不赞成招人手,我是觉得,咱们是不是别这么急,一步一步来? 咱先等江宁府的那几家到了,多接一点儿活,做一阵子看看再说? 要是这会儿就全盘下来,少说也得招上十几二十个人吧,那不就成了开针线坊了?咱哪开过针线坊?别说针线坊,连生意都没做过,咱啥都不懂! 还有,真招上十几二十个人,咱就仨人,连看着干活都看不过来! 她张婶子,不瞒你说,我不是不想,是不敢,你不怕?” “我不怕,这有什么怕的!咱后头有大当家的呢,你看看大当家的,她怕过啥?”张猫颇有几分虎气。 “瞧你这话!大当家的多大的本事呢,咱哪有那本事!”谷嫂子斜瞥了张猫一眼。 “本事都是长出来的。当初,大当家的给我买了二百亩地,我一听说二百亩地,头皮发麻,那么多地,我一个人怎么种得过来? 后头把地往外租,我找大当家的,大当家的根本不听我说话,大当家的说:头一回不会,下一回就会了。后来我就会了。 这生意不生意的,现在不做,难道等一阵子就能等会了? 还有啊,我跟你说,大当家的这个人,那天何叔说过一句,大当家从不替人作主,这是一条。 还一条,大当家的这个人,你能跟得上,你就跟着,她护着你;你要是跟不上,她不会拽着你,跟不上你就别跟了。 咱到这建乐城才一个来月,您瞧瞧大当家的手段,大相国寺的平安符,翰林的拜贴,多厉害! 这一回,大当家的肯定是要做大生意的,只怕是要满天下做生意了。 咱要是就接几件衣服回来,自己做做,挣几个辛苦钱,这辛苦钱能挣一辈子,可跟着大当家的,咱就挣几个辛苦钱,多可惜!你甘心? 反正我是不甘心,我想发财!我想买辆大车,再买几身绸子衣裳穿穿。”张猫两只眼睛亮光闪闪。 “那,咱就试试?”谷嫂子深吸了口气,咬牙道,“反正,就算做不成,也就是钱没了,死不了人。” “就是这话!真做不成,咱就死了心,老老实实挣辛苦钱!”张猫愉快的笑道。 第72章 开年开战 一年之中,正月过得最快,说过去就过去了。 李桑柔正坐在椅子上,对着新绿盎然的菜园子感慨,黑马兴奋的声音从后面冲上来,“老大老大,如意来了!是如意!” 李桑柔忍不住翻眼看青天。 这黑马长了一年的见识,也就是从世子爷世子爷,长到了是如意是如意! 李桑柔转身,看着瘦了一圈,黑了不少的如意。 “姑娘好!”如意虽然又黑又瘦,精神却相当不错,欠身见礼,“我们世子爷昨儿个回来的,一直忙到现在,问姑娘可得空儿,姑娘要是有空,我们世子爷请姑娘到对面潘楼吃饭说话儿。” “现在吗?”李桑柔笑问道。 “是!” “那走吧。”李桑柔站起来,跟着如意往外走。 潘楼大门紧闭,李桑柔眉梢挑起。 如意瞄了她一眼,笑道:“世子爷说潘楼后园春色不错,可要是人多就不好了,小的就让他们清了场。” “很贵吧?”李桑柔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潘楼大门,顺口问了句。 “还行。”如意想笑,赶紧抿住。 潘楼后园,一片新绿中间,摆着桌子椅子,上风口竖着屏风,顾晞背着手,正欣赏着满头新翠的几株垂柳。 听到动静,顾晞转身看向李桑柔。 李桑柔脚步微顿,将顾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。 他也瘦了不少,神情和目光都有些咄咄逼人,带着丝丝隐隐的杀意。 “去江宁城了?”李桑柔走近几步,问道。 “看出来了?还是猜出来了?”顾晞笑起来。 “年前听说无为府那边在江中间砍人头,你看起来带着杀气。”李桑柔笑答。 “武怀义到任一个月,就拿了几十艘咱们的船,说是私贩丝绸毛料,船在江中间锁成一排,在船上砍了一两百人的头,又把船点了一把火。 江水都染红了。” 顾晞说到最后,声音和神情里,都是一片狠厉。 李桑柔脸色微白。 顾晞看了她一眼,眼皮微垂,接着道:“江都城夜香行也被他全数抓了,当天就押到江中间,砍了头。” 李桑柔虽然有所预料,听了顾晞的话,还是微微有些目眩,往前一步,坐到了椅子里。 “武怀义捉夜香行诸人前,大约没弄清楚夜香行是什么行当,也没做准备,杀了夜香行诸人隔天,江都城屎尿满城,恶臭难忍,一直乱了七八天。 这件事让武怀义露出了短处:疏忽小处,做事冲动,准备不足。” 顿了顿,顾晞接着道: “大约还十分暴躁武断,所以下属不敢多说。 夜香行这样的后果,当时肯定有人想到了,大约没人敢,或是没人愿意出声提醒。” 李桑柔低低嗯了一声,站起来,拿过酒壶,倒了杯酒,仰头饮尽。 顾晞默然看着她,看着李桑柔连喝了四五杯酒,正要开口,李桑柔看向他,苦笑道:“没事儿,之前已经想到了。唉。” “没有殃及妻儿。”顾晞想了想,补充了句。 李桑柔低低嗯了一声,“那些船,也不全是私运丝绸毛料的吧?” “嗯。”顾晞极其肯定的嗯了一声。 “江宁城报复回去了?”李桑柔接着问道。 “我去之前,杀了几船人,我到之后,禁止滥杀,拿到私船,人罚去做三年苦役,船货没收。” “嗯,南梁老皇帝死了?还是快死了?”李桑柔默然片刻,问道。 “老皇帝还好。蔡贵妃死了,当月,蔡家诸多不法之事都被翻了出来,件件都是人证物证俱全,罪不可恕,蔡家灭了门,皇三子以尽孝为由,削发守墓以求活,不过……” 顾晞低低叹了口气。 “没能求到活路,说是孝心虔诚,不舍生母,自己把自己封进了蔡贵妃墓道。 如今南梁上下,到处都在称颂皇三子的孝心,诗词歌赋,一堆一堆的。” 李桑柔低低叹了口气。 蔡贵妃独宠专房十几年,这十几年里,皇三子被无数人目为太子,觉得他仅仅是没正名而已。 蔡贵妃不过四十出头,竟然死在了老皇帝前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