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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瞧把她高兴的,蔺承佑眼底不自觉也添了抹笑意,嘴里却一本正经道:“把小涯剑拿出来吧。” 滕玉意奇怪,不是要教轻功吗,为何要拿剑,纳闷归纳闷,仍将剑取了出来。 蔺承佑从怀中取出锁魂豸,口中念了几句咒,锁魂豸如同银蛇一般飞出去,一下子缠住了滕玉意手中的剑身。 滕玉意还没回过神,就觉一股热力顺着锁魂豸传过来,沿着小涯剑一路攀上她的胳膊,顺势撞进她的心窝。 这感觉不陌生,上回蔺承佑教桃花剑法教到最后一招时也差不多是这样。蔺承佑抖动锁魂豸,不紧不慢在滕玉意剑身上缠了好几圈。滕玉意暗觉那股热力随着他的动作,愈发变得汹涌,她承不住这怪力,脚下一个趔趄。 “别动。”蔺承佑一手负在腰后,另一手抖动锁魂豸帮她稳住身子。 先前他虽只匆匆一瞥,但滕玉意纵上房梁的情形他差不多看见了,身法没错却一直纵不上来,只能说明她内力不足。 但滕玉意因为克化火玉灵根汤有了七八年的内力,身边又有端福这样的高手教导,学了这么久,不至于连个房梁都纵不上来。 想来想去,只能是他教的那套桃花剑法在闹鬼了。 这套剑法虽能极快帮她克化火玉灵根汤,但因为引导出来的真气路数极为霸道,会自发在受教者的体内形成一道屏障,日后任谁想灌输滕玉意信的内功心法,都会受到这道真气屏障的阻挡。 所以无论端福怎么教,滕玉意的内力只能停留在初入门的阶段。 他估计这段时日端福没少为这事纳闷。 这事细说起来,真是一笔糊涂账,当初要不是滕玉意想方设法非要学,他也不会教她这套剑法。 滕玉意学了这套剑法再学端福的那一套,轻功当然不可能有进展了。要想短时日内提高轻功,只有一个法子,那就是他利用自身的内力帮她冲开体内的那道屏障。 渡了一阵,蔺承佑估摸着差不多了,手腕一抖,锁魂豸就如箭矢般回到他袖中。 “如何?” 滕玉意平复了呼吸,凝神细细体会,暗觉浑身上下又多了好些力气,连脚步都轻飘了不少。 “世子刚才给我渡真气了?”她疑惑道。 蔺承佑没答这话,径自走到屋檐边缘,回头看她一眼:“看好了。” 说着两臂一展,轻飘飘落下房梁。 滕玉意忙跟了上去,月色下只见蔺承佑衣袂翩翩,却听不到半点声响。 落地后,蔺承佑回头看向屋顶上的滕玉意:“看懂了?试一试。” 滕玉意望着底下,面色有些迟疑。招式会不会太简单了?蔺承佑甚至都没教她心法。 “怕了?”蔺承佑笑了笑道,“滕玉意,没想到你也有胆小的时候,我既然答应了教你轻功,怎会让你摔着?放心跳下来。” 滕玉意一横心,像蔺承佑那样两臂一展,轻轻跃了下去,身子刚一动,就觉得有什么地方跟往日不大一样,腹内自发攀升上来一股真气,如同纸鸢一般将她轻飘飘托住。 她甚至都来不及琢磨这是怎么回事,两腿就已经稳稳当当落到了地面,愕然抬眼,正好对上蔺承佑的笑眼。 “如何?”他笑道。 “欸,我这是学会了?”滕玉意又惊又喜。 蔺承佑笑了笑:“再看这个。”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,一撩衣袍,接连踏上旁边的廊柱,一下子就纵上了屋顶。 “上来。”他站在屋梁上道。 滕玉意高兴归高兴,心里却没指望能一下子学会,尤其是这一招,纵下去容易纵上去难,但她既要学武,怎能瞻前顾后的,尤其这次还是蔺承佑教,他不只功夫出众,身手还很俊,她眼馋很久了。 机会难得,再不济端福还在院子里呢,摔下来也不怕。 “好。”她埋头飞跑几步,运足一口气蹬上了旁边的廊柱,以前她也学过这招式,次次都摔下来,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,怎知竟一口气窜了上去,只是在攀上瓦檐时,因为身法不熟练没能抓牢,仰天倒了下去。 “哎呀。” 她身子往下直坠,口里忙要喊“端福”,结果没等端福飞纵过来,顶上就飞下来一样东西缠住了她的腰身,蔺承佑一抖锁魂豸,一把将她拎上去。 蔺承佑等滕玉意站稳,收回了锁魂豸:“这回还怕吗?” 滕玉意心口砰砰直跳,忙摆摆手说:“世子放心教吧,我本来就不怕。” “是么,那就再来。”蔺承佑回到屋梁边,再次轻飘飘跃了下去。 滕玉意跟着蔺承佑来回练习,接连摔了八九次,终于在第九次时,成功纵上了房梁。 滕玉意不敢置信地望着脚下的瓦当,心头的狂喜险些蔓延到脸上来。 她、她这是学会了? 第77章 【捉虫】收网 这次的成功给了滕玉意极大的信心。 她兴冲冲回到屋檐边,再一次纵下屋梁。 两腿刚站稳,即刻又朝一旁的廊柱跑去,踏上廊柱之后,她借力腾身一跃,本以为十拿九稳,结果失败了,这次才飞到一半就落下来了。 好在第一次的成功经验算是让她开了窍,后头虽说连续失败了几次,成功的次数却也越来越多。 蔺承佑看着月光下奔来跑去的身影,不免有点好笑,滕玉意有时候真有点小孩儿心性,不就是学会了轻功的入门心法,用得着高兴成这样吗。 然而看着看着,那个早已被他压下的疑惑又悄然浮上心头。 滕玉意性格坚毅,这点他早在彩凤楼的时候就很清楚了,学武的这点苦头,绝不可能难倒她。 但她这股学武的劲头,会不会太执着了。 上回在彩凤楼那样拼命,还可以解释为怕脸上长热疮,现在她体内可没有克化不了的灵草汤了。 莫非真像她提到那个黑氅人时所说的,担心小涯所说的“预言”会成真?未免太过杞人忧天,先不说一个梦如何能当真,即便可能有人对她不利,滕绍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,怎会让滕玉意陷入险境。 可看她这架势,竟像是害怕有朝一日身边没人能保护得了她似的。 默然望了一会,他暗想,不论她到底在怕什么,今晚他可是来还人情的,她想学,那他就教到她学会为止。 于是格外耐心,纠正她发力时惯有的几个错处,同时还教了好些心法,眼看她运用内力越来越娴熟,时辰又实在不早了,这才道:“行了,这算是入门了,接下来记得勤加练习,练个十来天就会纵越自如了。” “好。”滕玉意高兴地跃了下来,因为太忘形,衣袖差点被梨树上的枝桠刮到了,她情急之下飞快抬开手臂,算是躲开了,却也因此把收在袖笼里的那包花瓣甩了出来,随着她身子下沉的惯力,那包花瓣直直飞到了蔺承佑的脚边。 没等蔺承佑看清那是什么东西,春绒和碧螺就慌忙跑过来把那东西捡起来,她们唯恐那是滕玉意的贴身小物,这种东西万一落入外男眼里就不好了。 然而今晚月色如昼,那巾帔又是水色的,哪怕只是匆匆一瞥,蔺承佑也隐约瞟见了一点花瓣的影子。 噫,滕玉意弄这么多花瓣做什么?想起上回见天说过的话,收集这么多花瓣,莫不是要做什么鲜花糕吧。 他瞥她一眼,清清嗓子道:“好了,这个人情算是还了,接下来几日我都很忙,送东西送信什么的就不必了,横竖我也收不到。” 一边说一边往院外走去。 滕玉意正在兴头上,怎知蔺承佑这就要走了,心知他忙着抓犯人,却仍下意识开口:“那个,世子——” 蔺承佑忽又停步说:“对了,这两日寺里要是有什么异动,我会提前给绝圣和弃智送信,要是你察觉什么不对劲,只管问他们就是。” 说话间跃上了垣墙,滕玉意仰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,久久没挪步,除了琢磨蔺承佑所说“异动”指的是什么,更多的是艳羡,他可是直接跃上去的,没有借助廊柱,那样高的垣墙说纵上去就纵上去。 由此可见,她的轻功与蔺承佑这样的高手还有很大差距。 不过她还是很欣喜,毕竟过去这些日子她的轻功一直原地踏步,今晚却猛然提升了一大步。 转身时看到梨花树下的石桌,心里不免生出几分遗憾来,明明备好了香醪嘉馔,结果都没来得及请蔺承佑喝上几杯酒。 好在没多久就是蔺承佑的生辰了。 她兴致勃勃回到原位,照蔺承佑教的法子再次跃上房梁,上上下下纵了好几趟,越练越高兴,把春绒和碧螺都抓到旁边,让她们好好欣赏她新学的武功。 也不知练了多少趟,眼看时辰实在不早了,这才由着碧螺给自己擦汗,负手昂头朝屋子里走,走动时身姿轻盈,俨然觉得自己有了武林高手的气度。 “端福,你让长庚明早回府一趟,传我的话给程伯,说我还要添些东西。”她高兴地说。 *** 蔺承佑并没有直接离开大隐寺,而是先去禅室找缘觉方丈。 方丈和座下的几位大弟子因要商榷应对耐重之策,也都未歇憩。 缘觉看到蔺承佑来了,对席上的众位弟子说:“你们先下去吧。” 等和尚们敛衽告退,这才招了招手:“佑儿,坐。” 蔺承佑叉手作揖,坐到缘觉方丈对面:“晚辈听明心法师说,寺里已经想好如何对付耐重了,可惜晚辈对佛理所知甚浅,先前听明心法师说的时候有好些不明白之处。” “你刚才说有话要单独同老衲说,说的是这个?” 蔺承佑笑着颔首。 缘觉亲自给蔺承佑斟了一杯莲心茶,不疾不徐地解释道:“想来你已经知道了,此物原本是修罗道的一位护法天王。 “此物入佛门之后潜心修炼,一心要继承转轮王的衣钵,却因触犯嗔妒二罪,被褫夺了袈裟和经钵,本该闭门思过,又怒而屠杀同门师兄弟,心中恶念滔滔,一发不可收拾,从此堕入恶鬼道,大肆驱役阴间众鬼。要降此魔,寻常的佛门阵法是不管用的,你们道家的明录秘术也只能损及其皮毛,因此要找到诛灭此魔的法子,还得从梵经典故中入手。” 蔺承佑凝神静听。 “这两日藏经阁且抄且译,总算在浩如烟海的梵经中找到了几个关于耐重的片段,此物一旦恢复法力,便可以随意攫取众鬼的阴力,且战且补,几乎没有力竭之说,倘若与它硬耗,僧道再多也耗不起。老衲与几位弟子商量一番,决定布阵请动几位光明正道中的护法天神来降服此物。” “护法天神?”蔺承佑渐渐了然于胸,难怪明心法师令人打造四具陀罗尼经幢,想来是为此做准备。 缘觉道:“这四位护法天神,也就是多罗咤、毗琉璃、毗留博叉、毗沙门,四位护法天神。传说中,须弥山腰有一座犍陀罗山,山有四峰,四位护法天王各据一峰守护四方平安(注1)。耐重法力再高,堕入魔道前也只是佛门一僧,它心怀恶念,一身法力却出自我佛门,欲降此魔,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请出真正的护法天神了。” 说到此处,缘觉又道:“这是老衲所能想到的损伤最小的降魔之法,可惜两晚都快过去了,一直没能找到耐重的下落。今晚即便你不来,老衲也正要让人去寻你,你可令人到同州找过了?此物来去如电,会不会又遁回到同州去了。” 蔺承佑忽道:“晚辈倒是觉得此物还在城中。” 缘觉目露惑色。 蔺承佑补充:“只是有人存心不让我们找到它罢了。” 缘觉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:“此话怎讲?” 蔺承佑正色道:“晚辈今晚过来,除了与方丈商讨对付耐重的法子,还想向您打听一个人的来历。长安城僧道如云,但真正称得上香火鼎盛的寺庙和道观却不算多,方丈任大隐寺住持多年,想来与这些寺庙道观的住持都打过交道,晚辈想问问,那个人是何时当上住持的——” 这番谈话,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。 缘觉方丈的话,证实了蔺承佑心中的猜测,听着听着,蔺承佑陷入了沉思,即便已经弄明白那人是如何犯案的,也无法确定此人幕后是不是另有主家,因为单凭此人的能耐,足以排布这场阴谋了,摸不透对方的底细,自然没法预料对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,当晚商量到最后,只暂时定下了几个权宜之计。 *** 翌日,大理寺卿张庭瑞在御前禀告了这桩错综复杂的杀人取胎案。 随着凶手舒文亮的自尽,案情已经彻底水落石出。